黴漿默示錄

前些日子做了一個夢，恰好在畢業典禮前的一個晚上。

夢中我被檢測出感染了絕症：被一種特殊的阿米巴原蟲所感染，夢中的我只剩下沒多少日子好活——差不多就像到指考這一個月左右的時間，這時我突然感到一種腦內迴路的大轉換，就像Travian伺服器突然轉換成100倍速一樣。回首望去，對於過去為什麼不多儲備一些木材、磚塊、鋼鐵的種種行為，強烈的悔恨頓時湧上心頭。然而向前看，這不正是我一直所期望迎來的未來？

在一個月前，我感染了黴漿菌。

「可能要住院。」「應該會治好。」這是轉診前醫生對我說的最後兩句話，現在回想起來真是先見之明，兩句話後來都一一應驗了，只差我不知道我住的將會是由N95戰士守衛的隔離病房。

或許罹患肺炎然後住院這件事對於某些人而言是再浪漫不過，但我馬上就體會到了它與現實之間的龐大罅隙。在病房迎接我的並非什麼，而是抗生素所帶來的強大副作用，遺傳自我父親的特殊基因，在第一次點滴之後就感到強大的暈眩感，但又由於母親基因的中合，我並不似父親那樣會以約莫十的十九次方飛秒為一週期進行閒歇性的嘔吐，仔細想來，我在這住院期間真正吐出來也就只有一次而已，我想這並不是我一人之意志使然，只能引述太史公言：「豈非天哉！豈非天哉！」

在住院期間還有出院的那晚，我和強烈的嘔吐感進行長日的鑿戰。彷彿要認明我所要對抗的東西一般，我一直手拿著嘔吐用的容器貼在臉前看著，而在最痛苦的時候我偶然想起一段歌詞：

"Among the nonsense tragedies, what on earth you are looking for?

You only have to be honest to yourself and your own fate."

命運是否存在？就古典物理而言，宇宙所發生的一切變動是早就預訂好的，甚至畢業典禮那天的會場沒被核彈炸燬都是一種龐大機械構造下的必然，在這樣的情況下，改變命運是完全不可能的。直到近代物理，機率的要素被引入，未來一切的變動將不可被準確預測，然而命運仍是不可改變的，就像即便我們無法預測骰子的點數，也不代表我們能加以控制一般，人類受限於某種不可見的法則生存著，只是由於多添加了機率的因子在內，定時炸彈變成了不定時炸彈。

在這樣的充斥不確定性的世界裡，許多的確信都誠屬虛妄，我想我所能做的僅僅是誠實的面對自己並接受自己將來的命運，可是到底什麼是我所期望迎來的未來？

我所期望的未來並非毀滅，而是捨棄一切虛華之物後、留下真實自我的人生。